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柬埔寨讓我看到什麼?

總監思想啟2024-7月號
王麗蓉/撰稿

六月底美門團隊啟動市場調查、移地辦公和文化旅遊,來到台灣人聞之色變的擄人、綁架之地「柬埔寨」,以下分享這次旅程我的所見所聞與反思。

一個有無限可能的,人間天堂?

去柬埔寨之前,我問了一個自2016年以來,往來台柬經商的台灣朋友V,他對柬埔寨有什麼想法?他的回答是,「那裡是人間天堂,人民非常和善,與世無爭」。去了之後,每當給小費時,從他們感謝真誠的眼神真的感受到他們發自內心的善良。

到柬埔寨之後,我繼續又問了一個當地從事房地產的台商D朋友:「你覺得柬埔寨是一個怎樣的國家?」

「超級棒的地方,怎樣都可以。」他說。

「什麼意思?」我問。

「任何事情,雖然規定不可以,但是你只要『給錢』,就什麼都變成可以了。例如,去餐廳吃飯,服務人員跟你說這裡禁止抽煙,但是你給他錢,他就會幫你把煙灰缸拿過來了,這裡只要有錢什麼事都可以處理,很方便的。」

我聽的有點迷糊,這種狀況,對這些經商的朋友,到底是「真好」?還是「假好」?

朋友F女士,在台灣從事的是房地產土地開發業務,被自己的客戶挖角到金邊管工廠,現在旗下有兩個分別超過6公頃和4公頃的工業區,她回憶當她2015年初次抵達金邊,飛機降落時,她看到滿地黃土,從事土開的本能反應,她熱血沸騰:心想,這裡什麼都剛開始,真是好的無比,什麼都可能啊!

半杯水理論,消極的人看到只有半杯水,積極的人,看到已經有半杯水。

這也是柬埔寨兩極化的看法:無限商機;落後、威權、發展水準低。

成為見證人

為什麼我堅持要看吐斯廉屠殺博物館 សារមន្ទីរឧក្រិដ្ឋកម្មប្រល័យពូជសាសន៍ទួលស្លែង

當我跟同行以及當地的台灣朋友說,來金邊我第一想看的是紅色高棉屠殺博物館,他們的反應是:

「那個地方晦氣不吉利。」

「看那個要幹嘛?」

因此我遇到的台灣人朋友,還沒有半個人去過,倒是整個紀念館滿滿都是外國人。

這裡又稱21中營,這裡將近200間獄室,是紅色高棉政權的機密中心,當年有約12000至20000人被囚禁在這裡飽受折磨。如今確認的幸存者僅有12位。要去之前心裡面也有很多擔心,怕看完心情會不好,但是導覽的設計非常棒,一進入就聞到淡淡的雞蛋花香,校園中(這個屠殺博物館,原本是一個中學)規劃有很多樹下的椅子,導覽會適時提醒我們要不要找個地方坐著聆聽這些故事。

開始跟結束語音導覽都提醒我們,來參觀這個地方,我們也一同成為見證人,讓我們不要忘記:不要忘記這些人、不要忘記這裡曾經發生的故事。

任何崇高的理想,都不能基於使任何一個人的尊嚴不被尊重。人權不在聯合國會議、人權不在戰爭的俘虜,人權不在政治談判,人權的意識來自於尊重對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:不論他的宗教、政治、信仰、階層、性別、性別、職業等甚至他所有做過的好事跟壞事,我們能單純,因為他是一個活生生的human being,他值得被重視,以及給予該有的生存空間與生存意義的表達嗎?

因為有共同的歷史經驗,支持吐斯廉紀念館重建並且給予資金協助的德國,在博物館開幕時德國大使說:「我們要走的路還很遠,但是我們不能忘記。」

我堅持要來看的原因就是我也想成為見證人,讓我學習並且反省,人生中不要有犯下這個過錯的可能。

慈悲佛教國家為何卻有最殘忍的殺戮?

在吳哥窟與柬埔寨各個地方看到那麼多微笑的佛像,但是也見證紅色高棉最殘忍的屠殺,紅色高棉期間1975-1979,不到四年,有200萬人被殺害,幾乎是四分之一國家的人口,貧窮、威權,仍是很大的課題,大多數的柬埔寨人安於接受命運的安排,僧侶的教訓要人們接受生活當中的困境,國王等於天神,統治者是上天的治理代表,身為被統治者,順從是無庸置疑的原則,安身立命是活著唯一的要求,大多數的人民對於政府的期待還是處於基礎建設:道路、飲水、不挨餓,這和西元802年統一高棉帝國,建立強大的吳哥王朝的蘇利耶跋摩二世所給予人民的無異。

在這個佛教國家,照理說應該最強調慈悲,但是人性中難以掩蓋的特質,卻也是無法被宗教所馴服,選擇成為怎麼樣的人真的是人生最重要也是最難的課題。高棉人的深藏於內在的信仰原則,造成了他們今日的景況?當然檯面的國際政治角力,強國間的政治利益與分贓,及刻意製造的恐怖平衡,再再都是以各國一己之利益出發,而非柬埔寨人民真正的需求,一盤被玩壞的棋,要休養生息,重新佈陣,走上自主、發展進步之路,著實還有很長的路要走。每每改變都帶來更大的傷害,柬埔寨人民,如今還能期待什麼?恐怕是基本的生活水平等的基本需求吧,其餘還不敢奢求!

1.古典自然法理論時期

亞里斯多德(Aristotle)的自然法思想強調自然法與人的德性和理性緊密相連。他認為自然界有一種秩序,人類應當按照這種自然秩序和理性行事。西塞羅(Cicero)提出自然法是普遍的,適用於所有人。他認為自然法是由自然賦予的、不可改變的正義原則。斯多葛學派(Stoicism)認為自然法源於理性,與宇宙的理性秩序一致。他們強調自然法的普遍性和理性原則。

2.中世紀基督教神學影響

聖奧古斯丁(St. Augustine)強調神的律法高於人類的法律,並認為自然法是神的律法在人心中的反映。托馬斯·阿奎那(Thomas Aquinas)將自然法視為永恆法的一部分,認為自然法是人類理性對神聖律法的參與和認識。他認為自然法是普遍的、可知的,並提供了倫理和法律的基礎。

3.啟蒙運動及法國自然法思想的發展的影響

雅克·盧梭(Jean-Jacques Rousseau):在《社會契約論》中討論了自然狀態下的人類自由和平等。他認為自然法賦予人們天然的自由和權利,社會契約應該保護這些權利。盧梭強調公共意志(volonté générale)的概念,認為公共意志是自然法在政治上的具體表現。

孟德斯鳩(Montesquieu):在《法律的精神》中探討了法律與自然法的關係,強調法律應與自然法的原則相符。他認為權力分立是實現自然法原則的重要機制,有助於保障個人自由和公正。

伏爾泰(Voltaire)強調理性的重要性,認為理性是理解自然法的關鍵。他提倡宗教寬容、法律公正,並反對專制主義。

由上脈絡可以發現法國大革命乃自然法一脈相承的匯流而成,法國的自然法思想融合了古典哲學、基督教神學和啟蒙思想的精華,並在法國大革命中展現具體應用。這些思想不僅影響了法國的法律和政治體制,也對現代人權和自由的觀念產生了深遠的影響。1789年法國大革命期間通過的《人權與公民權宣言》(Declaration of the Rights of Man and of the Citizen)直接反映了自然法思想,宣稱「人類生而自由,且在權利上平等」。這些權利被視為自然賦予的、不可剝奪的基本權利。當國家違背上述,人民就會革命起義,奪回這些人生而該有的權力,一個人的思想、一個國家人民的思考模式,決定了國家的發展。

移民人生

尋找更好的生活之地,是人類有史以來的慣性。

紅色高棉之後,柬人能離開的無不想盡辦法離開:法國、加拿大、美國,任何可以吃飽穿暖有房可住的地方都好。

這次吳哥之旅的導遊小杜,1989年生出生在靠近越南的波羅勉省,排行老六,家境清寒(除了高官哪個柬人不清寒?)四歲就到金邊跟大哥生活,在那上學。高中畢業,因為一貫道佛堂免費教中文,他到那裡學了半年,然後開始擔任工廠的翻譯,也考了中文的導遊執照,疫情來襲,整個吳哥的旅遊嘎然而止,他改做外賣,也開始做網拍「廣版」(廣版就是仿冒品的意思),這次算是在地台灣朋友協助聯繫,讓他重出江湖帶團了。我看到他的FB上的自我介紹寫的是音樂家,原來他拜北京中央音樂學院的老師學習古箏,已經有數年之久,也取得六級檢驗,他說:「我第一次看到人家彈古箏,覺得好好看,我一點基礎也沒有,學費也好貴,但是我就開始學了。」

小杜的家人有移民加拿大,有移民美國,他因為鄉下出生,當時報戶口不方便,就近就報在姑姑家裡,沒想到,人生就此大不同。

二姊移民加拿大,嫁給取得身分的當地柬人,四姐依親前往,又把父母辦了過去;三姐移民美國,目前在LA開了一家焙果店,但是由於小杜戶口不在家裡,因此無法依親移民海外,成年後,他一個人獨立生活,父母移民時把家產平分給子女,照理說應該平分六份,但是父母聽了哥哥姐姐的話,小杜一份也沒有。

「結束這次帶團,你回金邊嗎?」我問

「我還在吳哥留幾天,我要去許願。」

「我跟你說,我要去申請美國簽證,希望可以順利,我三姐說要讓我去他店裡打黑工,我可能去三個月有機會賺到一萬美金」。(金邊一般平均收入大約是200-300美金一個月)

「美國簽證現在很難申請,我希望有機會可以通過。」

有印象以來,台灣人也是有機會就想移民,過去可能是因為兩岸情勢緊張,後來是經濟發展,現在更多是國際就業,好像有能力的人就不會選擇留在台灣,沒有國際經驗的人也會被認定是缺少國際觀。歐美人會想要移民嗎?我比較常聽到他們想要到世界看看不同的人事物,體會不同的生活,但是「移民」,聽到就不多。也許,追求更好的生活之地,對他們而言已經不是生活的努力目標,而是能有更多元的生活體驗,更豐富的感受才是追求的目標。

期待有一天,台灣人移民不是因為追求更好的生活,而是更多元的體驗,而我們的家鄉-台灣,已經是每一個人都能安身立命,不必遠離的家園。

柬埔寨讓我看見-打開限制性信念

回程台灣,在飛機上看到一個紀錄片「誰先說再見」哭的我眼淚止不住,非得拿出手帕來擋,故事說的是一個罕病的家庭在疫情的影響下,許多人被迫躲在家中,過著既簡單又封閉的生活,然而這樣的生活對巫家來說,是再平凡不過的日常。一對罹患無法治癒疾病的姐弟,面臨隨時到來的生命終點,夫妻倆因為照顧小孩,有著既緊閉卻又疏離的關係。日日夜夜他們是彼此不可或缺的一部分。日日夜夜他們和死亡共處,當死亡不那麼巨大,日常即是美好的瞬間。說的是罕病家庭當然令人心疼,但是這個星期我整天都在讀柬埔寨的歷史,再加上參觀屠殺博物館的衝擊,影片結尾,片中的爸爸一個人在海邊丟石頭,他回想第一次知道兩個孩子都罹患罕病時,他和妻子到海邊大哭,丟石頭,向上天怒喊、抱怨!在柬埔寨期間,我沒有聽見什麼笑聲,也沒有太多的表情變化,從心理學家的研究發現非常多的柬埔寨人都有著創傷症候群,很多事情不說不談不再有積極的行動,很多人也都是因為內心的傷痛還太深。這麼多的情緒交織一起,我想到人的生命何等可貴,我是何等幸運:擁有自由、健康的身體、食物,民主的國家、高等教育等等訴說不盡的恩典與資源……

我跟自己說,所有我過去給自己的限制性信念都被應該被打開了,我已經擁有太多,沒有什麼缺乏、沒有什麼不能了,這算是一次很短卻是衝擊力十足的一次旅程,後座力十足。我進門的時候,打開門跟自己說:歡迎回家,妳已經不是出門時的那個麗蓉了,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,讓我們看看上帝之手、命運如何安排,我也很想知道。

所以現在常存的有信、望、愛這三樣;而其中更大的是愛。
~哥林多前書 13:13